從照片就能看得出來潛水員是自在還是緊張，如果可以選擇，你會希望一起上課的是厲害的潛伴還是恐慌的潛伴？如果可以選擇，你會想要很高的髮線還是很低的髮線？
來看看佳蓉的故事。
去年年底，寒冬正要開始籠罩的時刻，突然有陌生的訊息來諮詢上課，用的是虛擬頭像，第一眼是個看不出身分背景個性的人。她詢問農曆過年安排ＯＷ水肺課程，雖然當時的水溫還算溫暖，但往年過年期間的低溫總讓我光想就忍不住抖，我善意地「提醒」她水溫很冷不適合上課，但對方覺得２０度以下才算冷，既然如此教練也只能認了，討論了一下，決定安排在過年前的最後一週。
很快來到２０２２年一月預定上課的前一週，由於預報當時的海況不佳，告知海況後佳蓉就被勸退改期到三月，而她那無緣的潛伴在狂風暴浪冷水中完成課程又是另一個故事了。時間來到了春暖花開的三月天，原先預定分兩週，後來又改成六日一，最後又改成五六日，在與臨時加入的威可三方溝通後，心心念念籌備了兩年的佳蓉一起來到了小琉球。
第一天平靜水域，兩個人的表現差不多，在平均水準之上，看得出一個在水裡自在一個在水裡小緊張。
第二天，開放水域漸入佳境。潛伴的表現很明顯大幅進步，第一天通常我先帶學生體驗「沒有教學過的潛水」，經過一晚的學科跟檢討，第二天再用「潛水員該有的樣子」來要求，晚上的學科考試，兩個人都拿了近一年來上課學生的最高分，一切就等第三天的術科驗收。
然而，第三天下水後，佳蓉的表現卻是慌張失措，由於面鏡不斷地滲水，手就不得不扶著面鏡，手忙腳亂之下，呼吸也跟著紊亂，惡性循環下更加慌張失措，下水前交代要練習的動作一片空白，在最後練習緊急游泳上升時，被一個人留在海底的她徹底心態崩潰。
一上岸，我和她的潛伴都感受到她不太對勁，我一再確認「還好嗎？」「真的沒事嗎？」雖然嘴上說沒事，但表情就寫著很有事，幸好不是第一天當教練，我便開始試著去拆解她的不開心。
「我就看不懂你要我做什麼！」我解釋，看不懂用手勢告訴我，或是上升到水面重新解釋，但看到潛伴都秒反應後她的內心壓力更大。（我也檢討自己當下沒帶寫字板）
「我一直在拖累我的潛伴！」我說，潛水從來就不是跟別人比較，以後出門去潛水，除非只跟教練一對一，不然一定會遇到比妳厲害的潛伴，也會遇到比妳更怕水的潛伴，有厲害潛伴照顧妳不是很好嗎？
「我的面鏡進水你就不幫我拉緊！是有個人過來幫我拉的！」剛好遇到水下好心人 MOMO 教練，我才又還原了當時的情況，面鏡帶拉太緊，反而因為頭髮滑動彈上去，而且拉得再緊也抵抗不了鼻子吐氣的浮力，所以還是要熟練面鏡排水，把面鏡調整好。
「我的髮線就那麼低！就會夾到頭髮阿！」我。我突然愣了一下。本來想示範水中戴面鏡的動作，一摸發現髮際線離面鏡好遠了，而佳蓉的髮際線，真的就剛剛好在面鏡上緣一點點。
雖然覺得難以理解，但還是試著用當事人的角度去分析。
我說：沒有人是天生就會潛水的，因為人這種生物本來就不是設計來在水裡，就算是水性很好的自潛教練，還是有需要練習的技巧跟知識，別人很厲害不代表自己就很差勁。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，我們要認識自己，也要接受自己，髮線的問題不能用意志克服那就用裝備克服（小海獅頭套出動），錯誤的動作就要修正成正確的，如果用錯誤的答案來解決錯誤的姿勢，並不會負負得正變成對的（例如無法用核心在水面直立平衡就不斷腳踢導致倒退踢水），教練看起來很輕鬆只是因為同樣的動作多做了千百萬次，只要不斷地練習修正，每個人都能成為一位優雅的潛水員，教練的價值就是讓妳減少摸索跟試錯的時間跟力氣。
大海就像一面鏡子，在大海之中，所有的個性都被顯現出來，可貴的是，只要願意努力，恐懼可以被克服，緊張可以被適應，體力可以被訓練，技巧可以再進步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努力過來的，有的人走得快，有的人走得慢，但不要用跑百米的方式跑馬拉松，透過潛水，可以認識大海，同時也是在認識自己。
我們邊說話邊整理裝備準備再下一潛，剛好裝備跟氣瓶在這節骨眼輪流噴氣。透過我去處理調節器跟氣瓶的同時，做了些機會教育（高壓錶漏氣不要驚慌！），這段等待的時間也讓佳蓉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。
這一切都是不容易的，但經歷過了，所有的經驗都會成為生命的養分。
一個在水中無法控制自己的潛水員，不能算是合格潛水員，動作可以練習，觀念可以複習，重點是要能隨時冷靜應變所有的狀態，並且評估自己是否能應付眼前的環境。
恭喜妳克服了自己！有時間要再來多多複習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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